在玉林小區,孫振偉見人就說,現在可能是平行時空,你們都不是真實的,真實的你我還在村里住著呢,村里也沒有拆遷,你們都是虛假的!
村里的人也都用十分驚恐的眼神看著孫振偉,都覺得他病得不輕。
韓寶芹沒忍住,過了一個月,村里的人都建議韓寶芹帶著孫振偉去看看精神科……大家雖然都是開玩笑。
但韓寶芹卻沒覺得這是玩笑話。
因為只有她知道,孫振偉好像確實病了。
幾天后,韓寶芹把這事兒給孫明珠說了,然后孫明珠抽空,把孩子扔給婆婆,她跟韓寶芹叫上大哥孫平章,然后帶著父親一塊去醫院,掛了精神科。
精神科給出的診斷是精神分裂癥……
韓寶芹當下覺得天塌了,怎么會是精神分裂呢!
但因為孫振偉沒有其他過激行為,只是整天嚷嚷著,你們都是幻覺,這是虛幻,現實的我和白玉婉還過的好好的呢……
所以并未被送到精神病院,三甲醫院的大夫給開了一些藥,讓回去多吃點藥,注意休息和睡眠,讓家人多給一些精神鼓勵。
回家后三天,韓寶芹就對孫明珠提出了要和孫振偉離婚。
孫明珠覺得天塌了。
她本來計劃的是,讓韓寶芹照顧父親,畢竟女人的平均年齡比男人長,把父親送走,到時候她好撿漏,在韓寶芹死后,只需要收回房子就行了。
結果父親精神分裂了。
韓寶芹要離婚。
孫明珠怎么可能同意,孫明珠好說歹說。
孫平章得知父親有精神分裂后,就開始面對現實了。
孫明珠幾乎用懇求的語氣給韓寶芹說別離婚,以后你們生活費我出,但韓寶芹死活不同意,堅持要離婚。
開什么玩笑,孫振偉現在精神分裂了,她還要跟個精神病人過十幾年,甚至是幾十年嗎?這不是開玩笑呢。
韓寶芹甚至提出:“如果你們不同意離婚,我就去法院打官司,你爸精神病了,法院肯定會同意的。”
這話一出,孫明珠就知道,這個事情再也沒有轉圜余地了。
既然說要離婚,就肯定牽扯到了財產分割的事情,拆遷后,二人的人頭費都在手里拿著,然后就是這55平方的折現問題。
孫明珠知道事已至此,如果打官司的話又是一樁麻煩事情,她給韓寶芹按照政府市價單平3200折現。
一個月后,韓寶芹和孫振偉領了離婚證!
韓寶芹像是逃難似的逃離了玉林小區。
整個井口村的村民,也都知道孫振偉生病了,還是精神分裂……雖然大家之前就覺得孫振偉開始變得神神叨叨的,但直到真確診,韓抱歉真走了后,村民才意識到:“握草,真精神病了?”
既然孫振偉已經精神病了,就不可能在單獨住在安置小區內。
孫明珠無奈的將父親給接到了自已家,她不可能未來幾十年都照顧一個精神病人的,孫明珠跟老大孫平章約定了一下,每家照顧三個月!
楊娟知道公公孫振偉精神病后,就快氣死了,沒想到后半輩子還得去照顧一個精神病人……
楊娟的父母知道孫振偉精神病后,一下子從之前的羨慕,變成了同情。
再也不問楊娟要錢了。
二人都覺得:“雖然我們沒錢,但我們精神也沒病!這……親家公都被親家母的再婚給氣出精神病了,咱女兒真可憐。”
楊愛國和惠蘭花也沒讓女兒去離婚,畢竟離婚什么的,這個年紀了,再找一個像是孫平章這么好的男人也不見得能有……
還是好好過日子吧。
孫明珠因為要照顧一個精神病父親,氣的到白玉婉那里大鬧了一通。
指著白玉婉的鼻子罵:“要不是你再婚,我爸能氣的精神病!”
“你要是為了他好,你就趕緊跟趙叔叔離婚,和孫振偉再婚。”
“他的后半輩子本來就該是你照顧的。”
“你倒是好,離婚后,就跟甩手掌柜似的,再也不管了。”
“還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!”
“憑什么我要照顧孫振偉啊,你的財產沒我的份!我還得照顧一個精神病人,我圖什么啊!!”
孫明珠強力輸出一頓,話剛說完,一個耳光就甩在了孫明珠的臉上。
孫明珠不敢置信的看著母親。
白玉婉也被孫明珠的一番話給氣的紅了眼:
“那是你爸!!不是我爸!”
“你不想照顧,你直接把他扔到河里去,跟我有什么關系。”
孫明珠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,像是鍋貼似的,燙的難受。
白玉婉笑著看著孫明珠:
“明珠啊,上次徐聞說遺囑時,其實根本沒有遺囑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孫明珠懵了,那時候沒有遺囑嗎?可是徐聞說有,難道是試探……
“是你和你大哥在這里大鬧過后,事后我把遺囑立了。”
白玉婉看著來大鬧的女兒,心寒無比,她冷冷的道:“有個不孝的女兒,我還不如沒有。”
孫明珠見母親如此決絕,忙求饒道,“媽……你不要這樣。”
“以后斷絕關系吧,不要聯系了。”白玉婉從來沒有這么冷靜過,她說道:“說起來,有好幾次,你都嚷嚷著不跟我聯系了,但轉眼,就又過來了。”
孫明珠哭著說道:“你是我媽啊……”
“你都說了,我是你媽,我不是孫振偉他媽!”白玉婉輕描淡寫的道:“你有問題有想法,你不想跟我聯系,就以后再也不要聯系了。”
“媽,可是……”孫明珠還想說什么。
“我不想再見到你了。”
白玉婉擺了擺手,有兩個傭人就進來,把孫明珠給帶出去了,孫明珠給強制帶出大門的那一秒,她整個人都是蒙的。
然后就是半年,孫明珠都沒跟母親聯系。
半年后,孫明珠的公公李春輝突發腦梗去世,葬禮的事情孫明珠特地還給母親電話通知了,母親明確的說:“我與你關系斷絕,我不會去你公公葬禮的。你以后好好過日子吧。”
孫明珠掛了電話后,不太相信母親會不來。
但這一場葬禮,白玉婉真的沒到場。
讓孫明珠在事后心里難受了很久。
孫平哲將事情大概給孫平章說了一下,孫平章也沒敢在妹妹面前多說什么,怕多說多錯。
楊娟心里咋舌,婆婆都跟親女兒斷絕關系了。
來真的?
她這以后可得長點心眼……
*
多年后。
春。
白玉婉那一年85,趙知禮89歲。
某一天,趙知禮因為摔倒了,直接后腦出血,在醫院搶救三天后去世了。
在舉行葬禮的時候,白玉婉沒有去墓園,她是太太,沒有去墓園。
她站在長長的走廊下,看著又是一場春雨。
她回顧著自已的這一生。
前半生跟孫振偉之間的磕磕絆絆,孫振偉在確診精神病七年后因為一場重感冒引發肺炎直接去世了。
她晚年開的診所早就在她七十一歲時,因為身體精力不濟,關閉了。
她跟趙知禮在京城住了十多年,戶口也早就是京城的了。
十多年前,趙知禮還把哲哲一家都弄成京城戶口了。
他們一家人已經在京城住了十多年了,白玉婉站在雨幕前,看著那春雨如油,用十分沙啞的聲音,給李安然說道:“安然啊,我走之后,告訴司南和哲哲,把我和知禮葬在一起。”
“好。”
李安然望著婆母白發蒼蒼的樣子,腦中不禁回想著二十多年前的一切。
李安然也不小了,都五十多歲了。
她回頭,在玻璃窗上看了一眼自已頭上的白發絲,再看看垂暮之年的婆母,不禁淚滿襟。
她轉過身去,偷偷的抹了一把眼圈的淚。
一個月后,某日,白玉婉留下了一封遺書,讓孫子白景年次日清晨來看她。
白露雪有個曾用名叫孫雪,白景年的曾用名是孫盼。
白景年一大早就來探望奶奶,過來時,他走到房間,就看到奶奶安然的躺在床上,整個人氣息全無。
白景年連忙給父母打電話。
孫平哲和李安然也給趙司南和趙浮城打了電話,二人很快趕過來,看著臨走前安詳入睡的母親。
二人忍住哭意,開始和趙司南一塊給母親收拾后事。
因為老太太留了一份遺書。
與其說是遺書,不如說是情書。
【給趙知禮的:
知禮,我與你相濡以沫二十多年,你我攜手走過無數風風雨雨。
我在你身邊,見過世界的繁華。
歸于沉寂后,我們一起過日子。
輾轉二十多年,你先走了,走的太突然,我卻沒能和你及時說再見!
你走之后,我就再也沒有了活的意思。
人生在世,八十五載,我哭過,笑過,愛過!
我已經很滿意了。
我后半生有你在身邊,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。
希望來生再見。
——愛你的婉兒
備注:幫我把這封信燒給他】
孫平哲和趙司南看到這封信時,兩個大男人忍不住哭了,都背過身去,默默的擦眼淚。
李安然更是忍不住趴在孫平哲的肩膀上嚎嚎大哭。
白景年眼角泛紅,他在很小的時候奶奶跟爺爺離婚的,然后奶奶跟趙爺爺結婚了。再后來的記憶里,白景年就沒有再怎么見過親爺爺,父親說孫振偉不是東西。
白景年也沒有多問,他只知道,那個爺爺好像瘋了……再后來死了,具體的他也沒問。
因為母親過后。
孫平哲給孫平章打了個電話,要他來京城參加葬禮。
他沒有給孫明珠打電話,因為這二十多年,每年孫平章一家過年時都會在京城過年,給母親拜完年,偶爾跟白玉婉一塊去國外度假,再不然就是去首都轉轉。
娃們也都挺喜歡過年來京城的。
孫平章想了想,還是給孫明珠打了個電話,說:“咱媽去世了。”
已經五十多歲的孫明珠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情,直接說:“我跟她都斷絕關系了。”
說完啪的掛斷電話。
仿佛要用這快速掛斷電話,證明自已真的恨那個女人……
孫平章沒說啥,然后帶著全家去京城參加葬禮了。
下葬那天,天氣晴朗,萬里無云。
孫平哲親手將骨灰壇給放到墓穴內,看著并排在一起的兩個骨灰壇,孫平哲心里難過的要命,但他面上崩的很冷酷,一言不發。
白景年和白露雪站在墓碑前。
看著墓碑上的兩個字:
趙知禮X白玉婉
心里卻暖暖的。
奶奶去世了,還和最愛她的爺爺葬在了一起。
想來,她去世那一刻,心里也是痛快地吧。